仙跡岩

◎寒泉一脈

仙跡岩，在景美溪子口山，顧其名思其義，當是仙人留下遺跡的一塊岩石，傳說中的這位仙人是呂洞賓，而遺跡不過就是形似足印的痕跡罷了，這種呂洞賓到此一遊的明白告示有何宗教上的意義實在令人難以體會，是驚鴻一瞥的美麗？還是雪泥鴻爪的灑脫？

來到這裡朝聖的少見，多的是休閒運動家，我就是經常駕臨的其中一員，此地在台北市區南邊陲之外，立於山巔，望向台北，隔著一片屏風似的山脈，稜線上突起一根插天柱狀物是山後台北１０１大樓的上半段，整體看起來好像是大型的總統府。

那一屏山脈其實是亂葬崗，早期山邊移民多數沉埋於此，墳墓多過林木，那半截台北１０１更像個高聳的靈骨塔；披荊斬棘、胼手胝足的先人靈魂守護著他們用鮮血汗水灌溉的土地上子子孫孫華麗的夢想和直上雲霄的傲慢。

博愛特區權力的靈骨高塔和信義商圈金錢的聳天墓碑宛如仙人遺留的模糊足跡一般，難以刻畫出靈魂的真正面貌，台北市究竟是怎樣的風水寶地？來到這裡的一時得意人們，ＬＰ都膨脹了起來，宛若番薯形，橫陳在太平洋上，真是有夠偉大，早已非古之夜郎可比，連智力超群的諸葛武侯想必都無法計算得出，是如何地龐大到可以嘲笑獅城的渺小？而太平洋兩岸的巨大陸塊則同時抹去了，那是夜裡失禁畫出來的地圖？還是白日夢中的遠景？

彷彿聽到徘徊在那一片山脈裡祖靈的嘆息聲，世界第一的高度究竟意含著什麼樣的世界第一？是不是靈魂墜落地面的速度？祖靈們恐怕聞所未聞，那會是什麼樣的聲音？

祖靈們嘆息著世界的變異超乎他們的想像，都是鄉下的孩子，來到了台北都城便不同了，是他們改變了台北，還是台北改變了他們？

在台北生活了四十餘年，台北曾經是阡陌縱橫的鄉村景象，一樣是鄉下的孩子，台北像翻書一樣快速改換的風貌則是歷歷在目，習慣於變化的人並不感到驚奇，也不會做起華麗的夢想，只知道它總是在變化，變化依然在持續之中，而且改變的速度也只會加快，人生充滿了不確定…

人生到處知何似？……只怕是飛鴻泥爪兩不知。

擋路

◎寒泉一脈

綠樹春花，滿山秀色，一對年輕男女信步於狹窄山道上，男子手中拿著一台相機，不時捕捉鏡頭拍拍照，又不時和女伴講講話，浸淫在兩人的世界裡。似乎並未察覺後頭一名汗水淋漓的中年男子的到來。

青年男子對女孩說：「我時常到山上來，總是慢慢地走慢慢地欣賞山色，順便拍一些漂亮的風景照片回去，我的朋友看到我拍的風景照片都不敢相信，說『怎麼可能？那些地方我也都去了，怎麼這些景色我從來沒看過？』很多人上山總是來去匆匆，不知道為了什麼上山來，好像在練身體一樣，喘呼呼的快快趕路，忽略了美麗的景色就在身旁……」

話猶未完，中年男子的發聲驚醒了這對甜蜜鴛鴦，「說的好！難得那麼年輕就懂得這一番道理，說的太好了！真是太難得了！」這個時候，心花怒放的年輕男女將春風笑意全寫在臉上，中年男子繼續說：「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拿這一套來把馬子，等到了我這個年紀之後才發現，還是練練身體的好。」

說完快步穿越，留下那對凍僵的男女。

也是物理Ⅱ

◎小小大肚愚

三千煩惱，失去的感覺真好。 －－禿

真正的名士引領風騷，創造風潮。 －－風扇

辛苦是兩種味覺，生活的操練提升了層次而成為一種感受，感受辛苦之後又變成了回味的甘美。 －－愛爾蘭咖啡

人皆有苦悶，在苦悶中靜待沉澱，將催人成熟。 －－燜燒鍋

擁有過多的選擇，就不知如何作選擇。 －－選台器

能忍一時的寒冷，可換來長久的溫暖。 －－棉被

你看過誰擁有最靈活的眼睛呢？我告訴你，我看過一個人的眼睛最靈活了，他的眼睛還長了四條腿呢！ －－導盲犬

熱忱有時會降溫，但希望永遠保持。 －－開飲機

發光發熱不是太陽的專利，我也可以。 －－燈

懂得如何釋放壓力的時候就是成熟的時候。 －－義大利快鍋

結了婚便成立了一個家，丈夫一歲，妻子一歲，一起攜手同行。這個家後來有了小孩，小孩一歲，爸爸一歲，媽媽一歲，大家一起共同成長，當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就該想到，這是一個集體催熟的過程。 －－電子鍋

時與空猶如經緯交錯的兩條線，一顆感動的心和一雙抖動的手，就這麼迭蕩出一個又一個悽愴的故事。 －－二胡

勿嘆世態之炎涼，莫怪人情之冷暖，命運仍舊要靠自己來掌握，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改變個方向，或許有所不同的感受。 －－浴室龍頭

我明白世間事都在某一個灰階，但是我還是喜歡黑白分明的觀感，因為它總是勾起一段沉埋在我心裡難忘青春的旋律。 －－鋼琴

冷靜的處理，或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冰箱

必須認清一個現實，在黑與白的糾葛中，未必一定哪一方會獲得勝利。 －－圍棋

每個人都有需要滿足的某種慾望，所以希望能夠有一個平台，提供持續不斷地熱力，讓場面沸沸揚揚，促使人們多開口，以盡其歡。 －－電磁爐

這是一個再清楚不過的選擇了，善居上者，當展現其偉大，善處下者，需流露其細膩。 －－過濾網

逝去的秋天

◎寒泉一脈

假日山徑宛如早市，行人來去絡繹不絕，秋葉飄飛，秋風送爽，涼爽中還夾雜著一股爽朗的聲音。

眼前一位女教師正向著學生們講述象山的生態與歷史，風格平穩淡雅，尚稱不上爽朗，爽朗的聲音還在更遠處。

原來，是一名拄杖的老漢，自稱是從前象山的導遊，大概是女教師侃侃而談的身影讓他勾憶起往日的意氣風發，一時之間腎上腺素直衝牙關，中、日、英、台四種語言脫口而出，滔滔宛若江河之傾洩，神采飛揚，勝似馭馬乘風，為來來往往、上上下下的山客上演一齣單口相聲，劇名是當年勇。

「漂亮！來賓請掌聲鼓勵……」在掌聲與笑聲中信步向前，轉頭離開，拋出一點喝采可以了，和這種劇目糾纏恐怕是沒完沒了。

男人為何總是喜歡話當年呢？為了證明那曾經存在的事實嗎？「我說故我在」嗎？看那興高采烈的神情，聽那舌燦蓮花的昂揚，往日情景似乎風光無限，回憶的彩筆在此憑添顏色，昔時風華變得燦爛耀眼，是不是非得如此無以掩蓋今日遲暮的孤獨落寞？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失去戰場的將軍擦亮甲兵的意義何在？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抑或沉溺過往留連不去？時代會遷移，世界在改變，而人呢？烏首驚見斑斑髮，鐵骨曲成佝僂身，沉潛待時和緬懷戀棧同樣抵不住歲月無情的溶解……

青山依舊在，黃葉自蕭蕭，秋天的風寒正考驗著膝蓋關節，曾經馳騁的這一片土地，成了他人的舞台……他人的舞台？偏不信邪！也許換上了假牙，但簧舌不死，吞吐靈動仍然有翻雲覆雨之能，談天說地隱然含風嘯雷鳴之聲，一本鐵板快書就免費奉送，過往的君子們且聽道來……

即使一片薄舌如靈鳥，儘管聲若洪鐘掩風雷，然而落葉滿秋山，足下的散葉似乎正嘆息著凋零。

端午隨筆

◎太古冷月

深院榴花吐，畫簾開，綀衣紈扇，午風清暑，
兒女紛紛誇結束，新樣釵符艾虎，早已有，遊人觀渡，
老大逢場慵作戲，任白頭年少爭旗鼓，溪雨急，浪花舞。

靈均標致高如許，憶生平，既紉蘭佩，又懷椒糈，
誰信騷魂千載後，波底垂涎角黍，又說是，蛟饞龍怒，
把似而今醒到了，料當年醉死差無苦，聊一笑，弔今古。
－－宋．劉克莊．端午

唐．文秀《端午》：「節分端午自難言，萬古傳言為屈原。」端午節值得傳頌的故事不少：有曹娥的孝行、有一夜白首的伍子胥，不過文化傳統獨鍾屈原；或許曹娥的故事略嫌單薄，伍員為私仇滅祖國的行徑實不足取；而屈原，有忠直憂時的品行，有眾醉獨醒的超卓，更有斐然成章的文采，堪稱聖賢，自然受到青睞。

奉為六才子書之一的楚辭離騷，獨領一代，其文學地位甚可比於整朝唐詩、全代宋詞。

太史公云：「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嚼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同為六才子書之一的《史記》，以司馬遷的秉直史筆，為屈原定調，肯定其廉潔的精神實質和文辭的不朽價值。「與日月爭光可也」，其千古流芳就實屬必然了。

不過，文化界的歸文化界，民間的歸民間，猶如各行其是的兩條平行線。

民間似乎並不領會，冷冷的詩魂就隨著汨羅江水讓它去吧！百姓在意的是釵符艾虎、旗鼓競渡、蛟饞角黍(粽子)，所以劉克莊也慵得逢場作戲，為詞直書：若屈原有知，世人是如此懷念他的，當年還不如一笑置之，醉死算了。

不能怪民間，卑微的百姓的願望當然講求實際，千古詩心作甚麼用呢？

清．胡鳳丹《楚中端陽雜詠》：「欲求益智豈無方，黍米和酥制最良。更把層層菰葉裹，莫教圭角露鋒芒。」這是說吃粽子能夠益智，包粽(包中)、棗粽(早中)、鹹粽(咸中)求文昌，問功名，民眾務實，此其一。

五色絲合歡結，年輕男女的青春情事，偏愛雨中邂逅的浪漫劇，祈願用一把油紙傘能換來白素貞一世的堅貞，兒女情長盼有好歸宿，此其二。

《禮記．月令》：「仲夏，陰陽爭，死生分，君子齋戒；止聲色，節嗜欲。」和民諺：「吃桃仔肥，吃李仔瘦，食茄食到若搖〈窈窕〉，食豆食到老老〈長壽〉。」以及「飲一口午時水，較好補藥吃三年。」皆希望藉由飲食得以健康、長壽，此其三。

「蒲劍沖天皇斗現，艾旗伸地神鬼驚。」有的懸鐘馗圖，有的貼五毒符，意在除鬼魅、遠小人以保平安，此其四。

浴蘭湯或苦草、抹香，插菖蒲、艾草、石榴花、蒜頭、山丹和榕枝，喝雄黃酒，以及帶香囊全為了去除汙穢、滅殺病菌、避免疾病，此其五。

「食過五月粽，寒衣可入柜；不食五月粽，寒衣不敢送。」同於「未食五月節粽，破裘不甘放。」提醒注意天氣變化，小心穿著，以免受到風寒，此其六。

吃五黃(任意五種黃色食物)，如同黃金進來，為求錢財，此其七。

「洗午時水，無肥亦嫷（漂亮）」，窈窕美麗是女人最愛，此其八。

宋．郭功父《龍舟競渡》：「競渡傳風俗，旁觀亦壯哉！欋爭飛鳥疾，標奪彩龍回。江影渾翻錦，歡聲遠振雷；輕生一晌樂，時序密相催。」最後不忘大眾娛樂，還有水上浮針、正午立蛋等老少咸宜遊戲，此其九。

以上涵蓋諸多民俗，稍費筆墨，條列數九，取意長久；讀賦懷詩魂也好，填詞笑人生也罷，唱不唱風流高格調無所謂，還不如民眾誠誠懇懇、穩穩當當的祈求來的實在，願名利姻緣、身心壽命、快樂平安皆能長長久久。

溪釣者

◎寒泉一脈

緩緩淌流的溪河，一個人冷冷地佇立，不時揮動著長竿，逐漸細膩的竿尾牽動著更細緻的絲繩，擬似波浪的絲繩尾端用一種極其優美的姿態投向溪中某處，誘惑著願意上當的魚。

一個人就這麼靜靜悄悄、恆久不動地釘立著，宛若冥思者，任由冰涼的溪水輕輕地拂過兩腿邊緣，若非釣竿時而晃動，會以為那只是擱置溪中的一株枯木，動靜之間僅僅為了證明他比魚更聰明而已。

沒有比溪釣者更能闡述一種簡單的人生價值觀了－－如此清楚的目的，如此單純的樂趣，就這麼堅持一種姿態，彷彿直到永遠。

一首從前的歌

◎隔壁阿吉仔

未來的主人翁-----羅大佑

你走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穿過那些擁擠的人
望著一個現代化的都市泛起一片水銀燈
突然想起了遙遠的過去未曾實現的夢
曾經一度人們告訴你說你是未來的主人翁

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每個人在癡癡的等
每個人的眼睛都望著那象徵命運的紅綠燈
在紅橙黃綠的世界裡你這未來的主人翁
在每一張陌生的面孔裡尋找兒時的光榮

每一個今天來到世界的嬰孩
張大了眼睛摸索著一個真心的關懷
每一個來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
因為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他們的未來

別以為我們的孩子們太小他們什麼都不懂
我聽到無言的抗議在他們悄悄的睡夢中
我們不要一個被科學遊戲污染的天空
我們不要被你們發明變成電腦兒童

有一天孩子們會告訴他們後代你們要守規矩
格言像玩具風箏在風裡飄來飄去
當未來的世界充滿了一些陌生的旋律
你或許會想起現在這首古老的歌曲

飄來飄去……就這麼飄來飄去……

我們不要一個被科學遊戲污染的天空
我們不要一個被現實生活超越的時空
我們不要一個越來越遠模糊的地平線
我們不要一個越來越近沈默的春天
我們不要被你們發明變成電腦兒童
我們不要被你們忘懷變成鑰匙兒童

飄來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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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還記得這首歌嗎？

請問你會唱哪一首現在的時尚流行曲？我自問是沒有半首，你呢？

“當未來的世界充滿了一些陌生的旋律，你或許會想起現在這首古老的歌曲。”

二十多年以前，我們正青春，流行樂壇出現了批判的聲音，為我們提出了警世諍言，這個社會萎靡的風氣正江河日下，清晰流暢的詞曲在我們口耳之間迴盪不已，更曾經激烈地撞擊著我們五彩繽紛的心靈，青年如你我，總以為站在潮流之外，不可能隨波逐流吧！然而……二十多年後的如今，年過不惑，正親手造就著自己的《未來的主人翁》，再回首，聽聽這首“古老的歌曲”，感想又如何呢？

當年我們同感于批判者的那六個“我們不要”，現在都成真了，有的甚至還成了不可或缺的現實，不止我們有了電腦兒童，還增添了迷幻少年、黑槍青年和憂鬱中年，更有援交少女、酒國名花和蠻牛爸爸，甚至劈腿男女、月光一族和自裁團體，社會的潮流非但江河日下，甚而不知谷底在哪裡？

“飄來飄去……就這麼飄來飄去……”

這個時代的驚天巨浪，一波接著一波，風雨飄搖中，我們宛如滄海一舟，就這麼飄來飄去，曾經“台灣錢淹腳目”金錢如流水，股市、房市、高科技輪番上場，幾度翻騰中我們都在洪流裡面手忙腳亂，經濟力量衝擊著每一個人，多少被高高捧起者，如今餐餐是百解憂和克風邪，致富叢書和心靈典籍竟也齊頭向前雙雙挺進，“命運的紅綠燈”無法告訴我們要往哪裡去？我們還是就這麼飄來飄去，飄來飄去……

“都市泛起一片水銀燈”四處散射成迷離幻境，不知是否身在網際網路的虛擬遊戲中，反正一切似乎不太真實……隔壁傳來瓦斯爆炸聲，捎來燒炭的灰白煙霧；當街有人開起了黑槍，亂揮砍瓜的長刀；行路中不忘抬頭一觀，避免自天而下的身軀，過馬路一看再看，三看沒有橫衝直撞的瘋狂駕駛……顯然不是“每一個來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的美好世界。

“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多少人在那裡“飄來飄去……就這麼飄來飄去……”

很難想像“每一個今天來到世界的嬰孩”“他們的未來”是什麼？變化實在太快，就這幾年來：黑槍、毒品、詐騙集團、援助交際、網際網路、手機、威而剛、外籍勞工與新娘、減肥塑身、健康食品、現金卡、部落格、包二奶、時尚咖啡與茶飲、整形、熱瑜珈、包裝水、憂鬱症……長長的名單似乎沒有盡頭，短短的時間內，我們的生活像日曆般天天更新，我們無從選擇，或說來不及選擇，大海翻騰潮浪不止，掌舵前行僅僅不至覆舟，更無餘力抗拒什麼樣的浪潮。

或許不該擔心“他們的未來”是什麼？年輕的生命自有他們的出路，該擔心的是我們的未來是什麼？照這種更替的速度，科幻小說的情節說不定就不遠了，也許首次太空航行的目的地，將是專門擺置廢棄物與老人的星球……我想太多了，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我住的大樓總共才十二戶，五個婚姻破裂、四個退休老人、兩個半退場的人(包括我)、三個精神異常、三個不婚族、一個每天六瓶感冒糖漿當水喝又期期逼明牌的老人、一個經常不灌酒不爽的爸爸、一個每天回家只想躺下來的蠻牛媽媽，這些人每個年紀都比我大。以上提到的除我之外，其實只有十二個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某種問題，以一般標準看，有三個算正常，有三個問題不追究表面上算正常，有三個問題明顯但大家容忍，它不爆發大家也相安無事，最後三個絕對是要看醫生的程度，卻只有兩個被送走，剩下的那個每天用感冒糖漿麻醉自己，簡稱克風邪老人。

克風邪老人，早年是皮條客，得意於黑白兩道，財色佔盡便宜。晚年以特種營業女郎為妻，不知道是第幾任，現已離異，家財亦散盡，僅靠前妻供養，所以也幫前妻帶一個非親生又智能不足的兒子，這個兒子據說高中畢業，每次看到他都無所事事在外面“賴賴趖”，而他自己，有個親生子，和前妻吵架後，盛怒出門死於車禍，他自怨自艾說是報應，是他早年惡行的報應，只是恨天為何報應在他兒子身上，從此行尸走肉，說自己該死卻又死不了，天天躲在家裡逼明牌，沒事足不出戶，出門買個便當樂透又回來。

我們曾勸過他幾多回，往事付諸流水，走出去加入人群，去公園練功跳舞聊天下棋都好，或去做義工也好，反正走出去就好，但是他不願意，用一些我們也搞不清楚狗皮倒灶的理由，或許是自卑，或許是懺悔，又或許是……，反正不知道，只能猜，他心靈緊緊鎖住，我們也無能為力。

我住的地方顯見不是什麼風水寶地，不快樂的人似乎太多了些，是不是整個社會的一個縮影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它是，每一個年紀比我大的人都是我一個可能的未來，每天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人不由得我不把目光投向他們，但怎麼搞的極少良好示範。我年不過四十出頭，面貌看起來年輕，卻總覺得自己像個古代人，愈來愈害怕很多東西不會用，儘管現代他們設計的讓白癡也會用，如果我都如此，那比我年長的人呢？家裡有多少東西是需要靠子女幫忙才能用的？

我說要辦一隻手機給我常在外做義工的母親，她說她不會用也不要用。老人家只想要在她熟悉的環境裡生活，每個新潮的東西都會加深其莫名的恐懼，你能體會她無法在超市買菜嗎？都會的生活讓她熟悉的東西愈來愈少，空間愈來愈緊縮，她會自在的走進行天宮，卻無法單獨坐上星巴客。我外家的姑媽是行之有年的單幫生意人，國內外經常飛，照理說應與時俱進，有一次送她回去才發現她不敢坐捷運，她不知道怎麼進去？怎麼出來？對她來說那是迷宮，那一次我只好帶她回去一路親自解說示範一遍，後來……她還是不會搭，怎麼辦？不會搭就不會搭還能怎麼辦。子女在側都這樣，那那些子女不在身旁的老人呢？

受詐騙集團玩弄的大多數是老人，那是一句“人性貪婪”可以概括的嗎？還是這個社會疏離了老人，把老人逼向一個侷限的空間，使老人更易受到驚嚇以便操控？詐騙集團與選舉的政客兩者的手法真有不同嗎？過去的主人翁任其飄來飄去，現在的主人翁自以為飄來飄去，還有心力擔憂《未來的主人翁》“就這麼飄來飄去”嗎？